婺源忧思

 2010-11-11  作者 李婷婷

长溪村 吴东清摄

   从程村徒步到长溪，其实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世外桃源”般的美好。我们背着旅行包，扛着相机，赶赴一场三角架的盛宴。的确，现在来婺源的人，大都还是摄影爱好者，长溪也一度有了“摄影爱好者天堂”的美名。可是，这些三角架们已经明显打破了偏僻山村的宁静，当夕阳从云层中露出一角，将一抹余晖洒在山脚小村的斜坡上，人们欢呼雀跃和争先恐后的快门声，让这个缓慢生活着的村子瞬间成为一种装帧。

   婺源，开始复制丽江模式，从一个平凡的生活圈地，被裱进画框。现在的丽江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地方，当地人出走，外地人进来开店，最后成了小资过客们休闲发呆的场所，被视为情调。

   当一个本因属于当地人的生活场所，变成人们把玩的目标，一切都在变质。比如商业化，已经是多年的经验里不争的事实，游人们喜欢责怪当地的百姓：素质低下，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其实，随着人潮的涌入，在有利可图面前，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去争取这块蛋糕，更何况是穷了一辈子的村民们。单方面遏制人的利益之心，本身就是不人性的。

   一个小小的生活区域，当地人的生活和生命沿袭就是它的灵魂。它应该有自己特有的步调和节奏，不容控制。当一个地方被发现，就是一个地方厄运的开始。人潮的涌入，差异性被同质化，丧失应有的秉性，满足人们一时华丽而空洞的梦想，它最珍贵的东西，就已经凋零。

   婺源还没有到这么地步。但它的确在朝着这个方向走。这次去上晓起，又一次见到了陈文华。他似乎比长溪的戴向阳更有些理念，他选择偏僻的上晓起打造他的“茶文化”。一个宁静美丽的小山村，如果还有了一种文化作为依傍，那是多么具有诱惑力。他还有着“意外”的幸运：他的皇菊开得很好，即将成为上晓起的一大产业和特色。但他意识到，不能让这里显得太商业化，首先要做的就是留住那条通往村子的唯一的青石板路，那是古时候的驿道。驿道同样是一个标榜古老与文化的很体面的东西，何况，拆了古驿道，修一条大马路进来，车水马龙的，这个地方的生命力就将日渐式微。

   然而这是一个悖论。对于那些生活在“世外桃源”里的人们，或许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有多么美好，相反，他们羡慕那些扛着名贵相机进来游玩的“有钱人”，正应了那句话：“旅行就是从自己活腻的地方到别人活腻的地方去。”村民们千方百计地想要出去赚钱，或者等待旅游开发带来的商机。不修道路，不开发不发展，或许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将穷下去，穷一辈子。而富有的梦想本应该是他们的权利。他们是一群可怜的人。即将被剥夺家园（生活的和精神的），又被无形地植入“经济意识”、“商品意识”，他们便成了一群贪图眼前利益、突然迷失方向的人。

    他们，到哪里去寻觅精神家园？

                                       ——刊于江西众视传媒《观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