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谁愿留在风景里

2011-04-06 南方都市报   七堇年

   婺源已经从一个穷乡僻壤发展为旅游热地。“美丽乡村,梦里老家”这句广告其实颇值得玩味。梦里老家,春天开满油菜花。这种对山清水秀的天然眷恋,促使人们偶尔想逃离城市钢筋水泥,车堵人躁的城市,来这里看看宣传照上那大片的黄澄澄的油菜花田,粉墙黛瓦的民居,小桥流水,古樟攀天。

   在去江西婺源的火车上,对面铺位两个旅行者模样的年轻人和我们攀谈起来,一问,大家都是去婺源,就默契地说,“也去看油菜花儿呐?”而到了婺源,在人流如织的田埂上,经常听到旅客打手机:“对啊,我请的年休假,就是过来看看油菜花儿。”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都寒冷,油菜花迟迟没有盛放,阡陌之间还没有出现壮观的大片金黄。即使如此,仍然不妨碍大批游客纷至沓来,在零星的油菜花田野间,举着各式各样的相机,长枪短炮,从各种角度,摆各种造型拍照。一个男孩儿举着相机指挥女友站过来站过去,一边说,“这样拍显得花儿多一点儿。”女孩儿则犹疑地说,“我想找那种整片整片儿的……”更有老年摄影爱好者,脾气很倔地对着同行人埋怨,“这么小片儿的油菜花哪儿都有,非得跑到这儿来……”好像所有人的目的,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为了在这里拍照,证明自己看过风景。

   油菜花田里本来没有路,而今“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游客倒还好,那些拍婚纱的,阵仗都很大,花田经常给踩得惨不忍睹。一个老太太站在自家花田旁边大为光火,又找不到冤家,只能冲着拍照的游客骂了起来,“看看看,油菜花有啥好看的!都来拍照,还踩进去,不心疼的啦……”她不停嘟囔着“有啥好看的”,有个游客就嘀咕:“油菜花美嘛,要欣赏,懂不懂?”

   老太太说:“美,那你住下来,跟我一起种地哦?我家儿子还喜欢看你们城里呐,出去打工,不想回来!你们还大老远跑我这里来,有本事你不走啦……”她骂骂咧咧,那个游客忙不迭避开了。

    越好的风景越在穷乡僻壤深处。人们仰慕它的美,却不愿意真的留在风景里。对凡人来说,风景如梦,做一场就够了,人还是得醒来。就连生在“梦里老家”的人,都还是想奔着城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