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关漫道真如铁
张卫国 江西日报 2014-12-19
京福高铁即将通车，婺源县沱川乡理坑村民间艺人余晓群的雕刻艺术馆内，一件历时半年的巨型香樟雕座《詹天佑》完成创作。余晓群经常携作品参加全国各地的艺术展览活动。有的雕艺作品高达几米，外出参展转车装运很不方便，詹天佑的故里就要通高铁了，这让余晓群很是兴奋。
詹天佑（1861－1919），字眷诚，号达朝，祖籍婺源。清乾隆二十五年（1760），詹天佑曾祖父詹万榜，离开婺源到广州府经商，因后人返乡应试甚为不便，祖父詹世鸾于嘉庆二十五年（1820），在南海县申请入籍并获准。清咸丰十一年（1861）4月26日，詹天佑出生于南海县。12岁留学美国，1878年考入耶鲁大学土木工程系，学成归国后，主持修建了京张、沪嘉、洛潼、津芦、锦州、萍醴、新易、潮汕、粤汉等铁路，被誉为“中国铁路之父”“中国近代工程之父”。
■ 老百姓口中的英雄
在婺源的老百姓看来，詹天佑是位大英雄。英雄的事迹不胜枚举，流传最广的，是他孤军奋战，与列强们艰苦周旋、谈判抗争，竭力挽救东三省铁路路权，殚精竭虑而逝的故事。
自鸦片战争以后，西方列强在瓜分中国过程中分赃不均，相互矛盾日益突出，到1918年，日、俄、英、法、美等国提出“国际统管中国铁路”，当时的北京政府曾草拟了与西方列强图谋接近的方案。詹天佑清醒地意识到，这将严重危及国家主权、交通、经济、国防等方面的利益。他以中华工程师学会会长的身份，先后致电巴黎和会，及各国工程学术组织，坚决反对国际统管图谋，同时，将电文在上海《申报》等国内外媒体公开发表，引发社会反响，在民意压力下，列强的“统管”阴谋最终流产。
所谓弱国无外交，虽然未能完全争回东三省铁路路权，但詹天佑成功粉碎列强“统管”图谋。这在当时腐朽落后、积贫积困的旧中国来说，已然是莫大的胜利。谈判结束后，身染阿米巴痢疾的詹天佑，带着病体向时任大总统徐世昌汇报完工作，于4月21日入住武汉仁济医院，24日因心力衰竭逝世，终年58岁。
虽然生长于广东，但詹天佑对于故里之热爱丝毫不减。1883年前后，利用候任赋闲的时日，詹天佑仔细详尽地阅读了《婺源詹氏宗谱》《婺源县志》，并把历代忠于国家、勤于王事、勇于创业、乐于助人的直系先祖事迹，工整地抄录于亲手编修的家谱上。在十几年后，詹天佑写给友人的信件中谈到，在编修家谱过程中，他得以从故里历代先贤的言行与业绩上，吸取了有利于自己成长的丰富营养，使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有了飞跃。
1911年秋，时任广东粤汉铁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的詹天佑，参加广州婺源旅粤同乡会共叙乡情，得知故里庐坑村头年冬天遭遇火灾，因缺乏消防工具，乡邻损失惨重，其祖屋也被殃及。闻听此事，他即刻赶往记隆公司购买了一台当时最先进、加压后水流可喷射10米左右的消防水车“水龙”，并通过广州婺源同乡会请人运送至庐坑村。
詹天佑热爱故里，热心故乡公益事业，也一直影响着旅外的婺籍侨友。侨友纷纷以造福桑梓、福泽乡亲为荣。2009年9月6日，侨乡浙源鼓乐喧天、热闹非凡，香港公民党成员、著名武侠作家查良镛（金庸）的叔公查锡我，及其兄弟姐妹为老母亲庆祝百岁华诞，专程从美国将老母亲迎到老家浙源凤山村庆寿。“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端坐在老屋正堂的百岁老人查余蕙芬，看着纷纷赶来祝寿的查氏乡亲，慈祥的笑脸上滑下开心的泪珠。故乡是根，离家再远，即便是生长在外，也难割舍对根的情谊。在查锡我的多方联络下，汪顾亦珍、查懋成、詹祖德、詹沛林等一大批婺籍侨胞返乡寻根，积极支持故乡文化、教育、卫生等公益事业。
今年4月22日，浙源乡庐坑村的詹天佑祖居纪念馆，荣获“江西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称号，5月18日，一座由中国詹天佑科学技术发展基金会捐赠的詹天佑铜像，耸立在浙源乡庐坑村天佑广场，深情注视着故里的英雄，生前未曾返乡，但英雄的精神却在故里永远传承。
■ 外国人眼中的传奇
作为旧中国最早的留洋者之一，詹天佑刻苦学习和努力掌握西方先进科学技术，却从不盲目地媚洋崇洋。1892年，他初到汉粤川铁路就职时，就发现中外籍工程技术人员收入差别很大，薪酬极不公平。为此，詹天佑找到英籍总工程师格林，按照西方平等、公正的理念据理力争，最终确定所有工程技术人员，以学问水平衡量，划分等级，同工同酬，实施新的工薪标准。在他任职汉粤川铁路会办期间，德国籍总工程师利诺正式发公函给该路督办，以“中国工程师素质低下”为由，要求从德国调一批工程师取代现有的华籍工程师。詹天佑十分清楚，如果利诺这一企图得逞，众多年轻的中国工程师将在铁路建设工地上消失。他坚持可以更换个别不合格的工程师，但绝不能用德籍工程师全面取代。詹天佑的据理力争，让无数华籍工程技术人员得以继续工作在铁路建设一线，为此后较长时期，甚至是新中国的铁路事业培养和造就了一大批优秀人才。
在更多的外国人眼中，詹天佑是个不断创造传奇的天才。在他与同仁的努力下，原计划6年完成的京张铁路，仅用4年就提前完工，工程费用只及外国同行预算的五分之一。从京张、沪嘉、洛潼、津芦、锦州、萍醴、新易、潮汕、粤汉等铁路，几乎中国所有早期铁路交通线上，都留下了詹天佑的身影。京张铁路“人”字形线路、八达岭隧道工程、使用气压沉箱法修建滦河铁路桥墩……一次次创新，一个个传奇，吸引了世界的关注，在当时西方主导的国际工程建筑学术领域，惊叹不已的洋人们不得不纷纷脱帽，向这位中国同行表示佩服。詹天佑先后被吸收为英国土木工程师学会、混凝土学会、英国铁路学会会员，香港大学荣誉法学博士。
詹天佑辞世后，许多外国工程师、政要，及工程学术组织纷纷发来唁电。时任美国驻华公使赖因斯在唁电中说：“闻知詹博士的逝世极为震惊。他对中国铁路发展的卓越贡献，及其高尚的品德与人格，为所有美国人所深深敬仰！”
2007年5月19日，美国耶鲁大学百名师生代表团参观八达岭詹天佑纪念馆，率队的校长莱文写下留言：“很高兴我们优秀的毕业生为他的祖国，作出的杰出贡献，耶鲁以他为荣！”
■ 创业者心中的楷模
詹天佑所处的时代，列强入侵、国势日蹙、政治黑暗、乱象迭起。他曾教导学生：“我们留学外国，获得了一些知识技能，要做一点事贡献国家。如果做官，就不能做事，想做事，万不可做官……但官不可做，又不可无。在现在中国里，没有朝廷给予你一个官职，就没有地位，没有人把重要的事给你做。”短短数语，把“有位”与“有为”的关系说得简单透彻。从任职晚清工程司（师）到民国交通总长，做官只是他得以献身铁路事业的平台，报国才是詹天佑一生不懈的追求。
学成刚归国时的詹天佑，并没有得到清廷的重用。愚昧的统治者，将这些少小就出国、喝着洋墨水长大的年轻人，视作异类分子。1881年12月，詹天佑与16名留学生被严格审查后，安排到福州船政局水师学堂。在这里，青年詹天佑经受了战火的洗礼。1883年底源自越南的中法冲突波及福州。8月23日，法国军舰突然袭击福建水师。中方仓促应战，击伤法舰5艘，但詹天佑所在的杨武号舰等11艘军舰、19艘帆船被击毁，数百名水师官兵阵亡，其中就有4位留洋同学。这使得詹天佑与幸存的留洋同学们坚定了要努力“各出所学，各尽所知，使国家富强不受外侮，足以自立于地球之上”的信念。
1888年5月，詹天佑来到了天津中国铁路公司任“工程司”，从此全身心地投入到中国铁路建设事业中。由于政治腐朽，体制混乱，大发国难财、中饱私囊者比比皆是。当时大部分建材都只能依靠进口，许多政府要员与不法商人都将目光盯住铁路建设这条线。作为中国初期众多铁路线建设的主要负责人，詹天佑始终坚持质量第一，清廉至上的原则。为了抵制官僚与洋人的威胁与利诱，詹天佑亲自主导制订了工程建设质量标准、相关物品采购招标等一系列新制度。1905年8月21日，他曾致信天津各国洋行，通告订购5000桶水泥，要求投标商的报价要公开在《大香港画报》上，绝不搞私下价格谈判中饱私囊。这应该是中国最早的政府阳光采购制度了。在詹天佑看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亲手主持制定了《行车规则》《高度车辆规则》《路签规则》《号志规则》《搬闸夫及执号人等应守规则》等一整套科学管理规则条令，设立了路警制度、订立了防卫章程等等，从无到有，开创了中国工程伦理学研究的启蒙与探索。
詹天佑的“有位”与“有为”，深深影响着故里的人们。浙源乡凤山村，村落依水，古埠幽巷，石桥长廊，古塔风铃。村口修建于上世纪50年代、破旧的乡政府大楼，却显得与周围的建筑极不协调。走进大楼，楼梯“咯吱”作响。楼上办公室都或多或少地摆着颜色不一的塑料桶或脸盆，每逢雨天，房顶雨打残瓦，屋内雨漏连绵。乡党委书记洪源平介绍说：早些年这幢大楼就曾计划修建，但在天佑精神激励下，乡里但凡有些财力都投放到农村用水、道路交通、环保卫生等事业上。实在不行，乡里也只将大楼的屋顶进行了简单地修漏，墙壁作了石灰刷白处理。就这样修修补补熬到了现在。小小浙源乡其实就是婺源的缩影，山多田少，为了呵护生态，一直没有引进大的工业产业，可用财力还比较紧张，还是先将有限的资金用在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和服务“三农”上吧。
不久前，华东交大詹天佑班20余名优秀学生代表来到婺源，参观詹天佑祖居纪念馆——这是华东交大团委每年的必做功课。近年来，已有全国各地高校的数千名学子，先后来到浙源瞻仰先贤，了解詹天佑的求学、为人、报国、建业等历程，立志学习天佑精神，争当天佑传人。每次瞻仰活动结束后，纪念馆内的留言册上总会写满这样激情飞扬的誓言：
矢志报国，敢为人先……
爱国、创新、自强、奋斗……
学习詹天佑，争做詹天佑，超越詹天佑……（婺源网 www.wycxc.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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