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用聪明的脑袋盘算着自己的前程,他们缺乏主体意识,谁也没认真考虑一下个人资本与国家之间的关系,没有因为实力的膨胀去尝试着探索一下资本下一步的出路,或者去想方设法改变一下自己的地位与权利。他们从不怀疑自己所处环境的合理性,就那样死心塌地按照儒学道德的要求,一声不吭地做一个顺民。从这点意义上,徽商可以说是兴于“好儒”,同样也是衰于“好儒”。 反观西方,欧洲因为瓦特发明了蒸汽机,直接导致了工业革命,从而告别了手工业;有关资本、财富等理念已经深入人心。此后,世界列强进入中国。无论是从组织形式、管理模式,还是从经营理念上,中国的商业已经远远落后了。 有一个事例似乎正好说明了这种落后。当年欧洲诸国的商人在江南经营丝绸,与胡雪岩形成正面竞争,他们用机器生产的绸缎质量更好,价格更便宜。胡雪岩当时采取的是什么办法呢?他不愿改弦易辙,更不甘心屈服,便以徽商最古老也最传统的方式,囤积生丝,垄断居奇,企图迫使外商高价收买。但胡雪岩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力量,也过分相信了自己的办法,各国外商联合拒买胡雪岩囤积之丝。最后,胡雪岩不得不贱售其丝,遂致破产。一代徽商就这样败得体无完肤,这是技术与资金的失败,更是商业理念与思想的失败。 徽商就如我们头顶上曾经掠过的雁群一样,虽然宏伟壮观,但现今早已是消逝的空谷足音。在徽州,每当想到那些落寞苍凉的徽商们,看到那一幢幢代表辉煌的大屋慢慢变得腐朽,我总是嗅到一股墓穴的味道。当时有一句谚语非常有名:“生在杭州,玩在苏州,葬在徽州”。徽商的大批返乡,从本质意义上来说,都是把徽州当成“墓地”来看待的。从繁华的都市来到偏僻的徽州,是一种身躯的安葬,也是心灵的深埋。在这里,是聆听不到世间的脚步的,也感受不到时代的脉搏,更无法呼吸到海洋的气息。在这里,徽商可以安居乐业,白天呼吸着新鲜空气,夜晚则透过头顶上的天井,一睹满天星光灿烂。这样的情景,是一种遗忘,是一种逃脱,也是一种“安乐死”。 人生永远是一个圆,有时,终点变成起点,真是一件惨痛的事。在写作此文的过程中,虽然还是初秋,我总不时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上来。我为那段中国历史深深叹息。
(作者赵焰,男,40岁,作家,学者,现为安徽商报副总编辑。曾发篇小说散文数百万字,在全国有一定影响。出版有散文集《平凡与诗意》、《萤火闪烁》,小说集《与眼镜蛇同行》,电影随笔集《夜兰花------我把酷碟献给你》,曾为央视撰写过大型文化专题片《徽州文化》(20集)解说词,该片曾在中央8套和10套播出,并有VCD(四张)由安徽音像出版社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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