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乡间，弯弯竹笕引山泉

江初昕

 
 
　　我的家乡坐落在江西婺源群山峻岭山坳子里，村子四面环山，巍巍大山上有苍苍树木，青青翠竹和汩汩山泉。山民们筑屋建房大都依山傍水，我的老屋就建在河边山脚下，山间粉墙黛瓦的村落依偎在山之麓，河之畔，炊烟袅袅，鸡犬声相闻，不由得要生发出几许沉醉和几分诗意。

　　在山区里，炎热夏季，如长时间没有下雨，稻田里就缺水了。特别是抽穗扬花的节骨眼上，要是田间没有水，就会影响这一年的收成。靠紧小溪边的可以用水车车水，用斛斗舀水。而梯田上的稻田是在山坡上。过去，山村不通电，也没有水泵，水是无法输送上去的。这时，聪明智慧的山民们想到大山里的毛竹和山泉，用竹笕从山坳里引下山泉水来灌溉了。

　　竹笕的主要材料就是山里的毛竹。在竹林里找到粗壮且笔直的毛竹伐下，剔去枝桠。要想通水，里面的竹节是必须除掉的。而除掉竹节却是一项技术活。头上的竹节是好清除的，难就难在中间的竹节，仅凭一根短小的钢钎，是很困难的。钢钎太短，而竹子又太长，但大人们还是有其办法的。把头面的竹节破掉后，把钢钎放入竹筒中，用劲不停的掼动，利用钢钎的惯性，把竹节一个个击破。要是碰到实在难打的，也是有办法的，把钢钎放入火中烧红，再入竹筒中，随着竹筒内阵阵青烟冒出，滚烫的钢钎就会把里面的竹节烧掉，从而打通竹节，使之平滑无阻。

　　打通好的毛竹就像是一根管道，村民们就开始从山脚下向山坳中的水源地接去。毛竹是以大头套小头的形式依次接上，衔接处用杉木皮、棕榈皮、苎麻塞紧固定好。每个接口的地方要支撑固定好，用两根半截树木，中间绑上竹篾，就形成了一个“人”字形的脚架，木桩固定在土里，或用石头垒砌好，接口的部分用树藤绑缚好，如此，使之不易倾斜和倒塌。找到水源地，掏出一个深坑，筑坝围水，围成一个蓄水潭。为了防止丛林里的昆虫和腐叶落入水潭中，用柴刀砍下木棍，架在水潭的上方，上面铺上一层箬叶，复用木材压好。这样，一个清洁干净的水潭就搭建好了。把毛竹深埋在水池边，清澈的山泉水顺在竹笕，一路欢歌，“哗哗”奔泻而出，冒着清凉气，连绵不绝流向稻田中，稻田里的水稻顿时生机无限。清风拂来，绿油油的一片，弯弯的竹笕，成为山村中一道独有的风景。

　　竹笕也可以做成明渠的。将砍来的大毛竹剖成两半，再用锋利的板凿打通竹节，山民们便将剖开的大毛竹一端埋入岩石下，引接泉水，若泉水离家近，则大竹三五根相接即可引水入厨房大水缸中，似城里自来水一样，极其便利。若是水源甚远的，则需几十根大竹相接，长达数里的竹笕，穿岩过林，弯弯曲曲，甚为壮观。但这种明渠竹笕也是有一定的弊处，那就是山间常有树叶落入竹笕中，久而久之，腐叶就会堵住在竹笕中，加之山蛙栖伏，长虫飞驰，不但阻碍了山泉的输送，而且也影响了水质。

　　对于竹笕，宋代的诗人陆游在《闭户》诗就曾吟到：“地炉枯叶夜煨芋，竹笕寒泉晨灌蔬。”清末黄遵宪在《游箱根》也写有“家家争调水，曲笕引修竹。”的诗句。竹笕好似山间的血管，把山坳里甜津清澈的山泉水接引到田地间，浇灌着田间的庄稼； 也流向各家的水缸里，清冽带有一丝竹子的清香，甜在乡亲们的心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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