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扁担两个筐,三五成群走四方,拨浪鼓 叮咚响,松子花生一样样,日出头 天又亮,叫卖声里生活忙。
八旬卖货郎的思根情愫
在江西婺源大山深处的长溪村,天寒酷暑都可看见一个年近八旬的老汉肩挑货担,手摇铃铛,穿行于路巷之间。卖货老汉姓陈名细庭,家在距长溪17公里的镇上。屈指算来,细庭老人做卖货郎已有16个年头,用自己特有的生活方式经营着自己的古稀苍老,。如此年纪,还劳碌奔波,不禁让人质问其中的缘由。子女不孝?生活所迫?心性使然?当怀着好奇心坐下听老人讲述,不禁感慨他人生经历的传奇。
儿时流浪,历经磨难
细庭出生在安徽蚌埠市。1936年,细庭7岁,一个晴朗的上午,他只身到离家不远的大花园看戏。正当他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整个人群一阵剧烈的骚乱,“轰隆隆”的飞机声震天响。他一阵惊觉,台上的戏咋就哐铛一下到了台下。他呆呆地站立着,朦胧中被一只大手按倒在地,那人大声喊道:“小鬼,不要命了,双手抱胸,老老实实地卧着别动。”歪头一看,一个穿军装的人命令他,很快,他被东西重重地压着,他挣扎着,但军人喝住他别动。后来才知道这是日本侵略军的突然袭击,军人用旁边的尸体盖住他。
过了好一阵子飞机的轰鸣声才渐渐远去,军人把盖在他身上的尸体移开,拉起细庭,细庭定睛一看,周围倒地的死伤一片。那大个子的一身军装,给人强稳的安全感。细庭感激地看了军人一眼,撒腿就往回家的方向跑,但马上就被喝住,细庭放眼望去,原先林立的房屋一片残败,自家住的房屋那地方整个是一片火海,他一下子害怕得哼哼唧唧地哭泣。但军人不理会他的眼泪,背着枪,抱着他跑。身后的枪炮声阵阵紧逼,军人不得不走一段就放下细庭,“嘎嗒嘎嗒”地扫射一阵。
经过四、五天的艰难撤逃,军人带着他渡过长江来到芜湖。在芜湖,军人找到自己的部队,欣喜之余不无遗憾地告诉细庭,不能再带他走。临行,军人从部队替他拿来一个证明,一个末端打叉盖了一个印章的白布条证明,把证明别在细庭胸前,郑重地告诉他,出示证明,到各地政府设立的救济部门都能吃上两餐。
此前从没离开过父母的细庭,开始了萍踪浪迹的乞讨生活,往往是饱一餐饿一餐,甚至半饱一餐饿几餐。有的好心人同情他,要收养他做儿子,倔强的他不肯,叨念着一定要回家去。但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没有谁认真来理会送他回家。他越走越远,四年后,11岁的他流浪到江西婺源的镇头村。
在镇头,他被一个富户收留,富户让他专事放牛。放牧几头水牛虽也辛苦,但衣食无忧,从此结束了流浪生活。他后来在临近的赋春村成家,直到现在,都定居在赋春。
肩挑货担走乡间
细庭在赋春两次成家,总共生下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五个子女倒也孝顺,当五个子女相继成家,细庭已有六十多岁。上山砍伐木头,下田地做农活都力不从心。但他不想就此完全依赖于女子养活,他选择了肩挑货担串走乡间的生活,做卖货郎最大的好处是自由,可以自由地赚取生活费用,可以自由的与人交往交流。他从1993年64岁开始,16年来挑着上百斤的货担走遍了方圆百城的大小村庄。卖货郎很辛苦,挑在肩上的担子有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小伙子喜欢的香烟火柴,小姑娘喜欢的手帕发卡,小孩子喜欢的糖果等等。每天,陈细庭早出晚归,用自己的双脚丈量着从县城到镇上从镇上到大山里的距离。婺源是山区,村落零星分布在山间,从家出发,一天翻山越岭走上三四十里,在外借宿是常事,可能是少时的流浪生活积淀下自由漂泊的因子,他一点也没觉得艰苦。
犹如山路坎坷一样,小本买卖充满艰难,甚至有险情。所到之处,有来自山村小店主的竞争压力,也会遭到莽撞小人的欺负。一次,他走在一段不着村店的山路上。前面坐着几个小青年,其中一个起身迎头向他走来,不言不语动起拳脚要按住他,细庭早作防备,一闪身就把小青年推下路边河里,货担还在肩上安稳地放着。其余几个见状,纷纷退到路下。有一次,他去浙江义乌进货,买车票时袋里的800元钱给小偷偷走了,那可是他全部的家当,没法子,老人就靠着自己的信誉在镇上的百货批发部赊货来卖,卖完了货再去结帐。
细庭老人不愿诉说过多的惊险经历,他认为人在“江湖”,重要的和气与信义。和气给他带来了兴隆的生意,信义让他交到了许多的朋友,仁者姿态给他的游荡生活增添了不少情趣。
这种生活维持了十多年后,因为年纪渐大,体力日衰,在四年前老伴出世后,他作出了一个子女不能理解的事情,决定离开女子固定地在大山深处的长溪村独自经营不起眼但百姓又需要的小百货,不再跑东村串西村了,每天早早起来,挑着货郎担子游走在长溪这个二千多人口的古老村庄巷道和农户家中,悠然地生活。一般三至五天到镇上批发一次货物,销货用一个“快”字来形容不为过。他卖的都是些时鲜的小货,蔬菜、鸡蛋、小吃、针头线脑等。送货上门,和气买卖,只要有利可图就出手,自然出货快。其实,极强的亲切感善和的态度让留守在家的老人小孩都喜欢向他买货。
笔者曾以旁观者的身份随同他叫卖一次。早上6点,他把货担挑出出租屋外,顺手用麻绳系住大门的两个把手。当我质疑不上锁屋内东西是否会丢失,他微笑着说,几年来一直都这样,这个村庄民风非常好,不要紧的,然后挑着货担手摇铃铛前行。不出几步,就看见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听见他的拨浪鼓声,在前面弄口静候着。近前,他娴熟地放下货担,随口问了价格之后,一个老人买了板鸡蛋和一斤干鱼,算钱时细庭硬是把八角零头给免了,另一个老人买的品种较多,打火机、海带、咸蛋、味精、凉粉,会完钱,细庭塞一包QQ糖送给站在一旁的老人的小孙子吃。
一路过去,他不像在卖货,更像是与新老顾客进行亲近地情感交流,人们像是有着对货物需求的空缺和情感淤积的结点,向他买货,空缺得到补充,有人托他下次到镇上去进些自己需要的物品。在村庄走过一圈,货担轻了许多,他的步子轻快了些,铃铛摇晃得更加响亮清脆。
忽然,他停下脚步放下货担,拿出一捆干粉丝放在路边一家的桌子上。招呼一声,不见回应就径直走出门来。细问缘由,才知道屋主是他两年前结交的朋友,老人可能还没起床。今天销货顺利,便让朋友分享分享喜悦。仗义疏财让他赢得朋友的敬重,逢年过节朋友便会送来节品,让他吃上好几天,只有一只小炉子的在他向村民租住的老屋内洋溢着节日的喜庆。当笔者好奇地问他一年能赚多少钱,他说只是够吃用。小本买卖本赚不了多少钱,何况如此大方。
他年近八旬,体力日衰,为什么还乐此不疲?许多友人对他心存赞誉,也颇有同情之词。每每想到这里,我们不禁为他的五个女子鸣不平,无赖遭受“不孝”的骂名。这也许是他自七岁开始流浪,习惯了无拘束的自由生活,或许想通过忙碌劳作以减轻他那叶落归根的思乡情愫。老人说,自由就是快乐的,他认为自己过的就是在天堂里过生活了。
叶落何处归根,尚有亲人在?
细庭七岁那年是人生界至,前后的生活差别实在是太大,推算起来,细庭1929年生,老家在安徽淮北蚌埠。他现在还记得,父亲陈方枣(音)在蚌埠的街上开了一家布店,店号“陈伟隆”(音),店里摆设两个柜台,雇有一个伙计帮工。家庭生活是宽裕的,每次出门逛街,父亲都会给百吊钱自由支配,他说,他最喜欢就是到离家不远的戏场去看戏听戏。他有家里排行老三,老大姐姐陈春娥(音),细庭七岁时她就已出嫁,哥哥陈娇至(音)比细庭大6岁,在他记忆中,可能是小儿麻痹一类的病因,自小腿脚不便。
如此的生活景像,细庭经过后来的想像加工,就像一幅幅图画定格在脑海中,铭刻在心间。每每闲静下来,慢慢回味幸福的童年时光,常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满意的微笑,尔后便是一阵移山倒海的心酸和痛心。
1958年,在婺源成家下来的细庭有过一次寻亲行动。他只身来到蚌埠,凭着儿时的记忆寻找亲人。但五天过去,反复地寻找都不能对上印象的痕迹,不停地打听,别人都只能遗憾地摇头。他又来到蚌埠公安机关,请求他们通过户政查找亲人的下落,即使能打听到后辈亲人也好。但忙碌大半天后,还是没有丝毫喜讯。他失落地在蚌埠街上徘徊,伤心地认为老家、父母兄姐都不存在,悻悻地回到婺源。
直到今天,每逢看到旁人全家团圆之时,他深埋心底的思根情愫又会萌发,但扶养儿女的压力大,他不得不只是想想而已。越是年岁增大,思根情愫便愈加深重。但回想起来五十年前的寻亲遭遇,便心有余悸。于是便有了用劳作减轻思念之苦的举动。
每个人都是一个故事,每个人都是一部历史,但是不能找到根源的人生,未免心存遗憾。细庭老人说,在有生之年如果能看到自己的哥哥或是姐姐那是他最大的心愿,但一推算起来,他们也应是垂年老人,但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百姓生活无虑,他们现在还健在地生活在这个世上,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啊,如果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儿女满堂,孙儿绕脚,那是多么幸福的场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小时候爸妈疼爱的那些日子,回想起当初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情景,提及往事,老人不自觉地流露出快乐的笑容。老人说,他还地一直挑着这幅担子走下去,但我们不知待老人走不动时,寻根的答案能不能明朗起来。
人们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想啊,其中有一层意思就是说,只有老人家才能教人们相信:无论怎样的坎坷和光鲜,到了,其实都是一场过眼云烟,知足才能常乐。这会儿,我又想起了陈西涏老人的那句话,人啊,其实在哪都一样。
作者:戴向阳 戴桂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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