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场***风波想起

　　江智健

     远离北京和港澳地区的我，直到去年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香港回归了祖国，这既不是因为七年来董特首的一次次回京复命，也不是因为近年来不断升温的内地赴港旅游给香港经济增长带去的几个百分点，而是因为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赌博。

    原先还是雾里看花的当地居民顷刻间被***的魔力所迷惑，工人赌，农民赌，干部也赌，大有“十亿人民九亿赌”之势。为了能中奖，广大彩民成天研看电视（据说儿童片《天线宝宝》等节目透露有***中奖号码信息）、翻查资料和癔猜特码，小的电话当地下注，大的携款浙江下庄参赌，热热闹闹、如痴如醉，一派乌烟瘴气。弄得电讯瘫痪（开奖前夕因上网或电话查询特码信息和电话下注的太多）、农时耽误、上班心不在焉、工厂连出废品。结果是“久赌神仙输”，少的几百，多的几万几十万，农民输掉了种子款，下岗工人输掉了低保金。据说急得当地主官连忙改就职宣誓为：不能迅速取缔***就引咎辞职。可热情高涨的彩民丝毫不理会父母官手捧乌纱帽禁赌之凶狠与尴尬，仍执迷不悟，乐此不疲，屡败屡战，誓不罢休。因此，随着公安局的抓人与罚款，彩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正当小县第一公仆骑虎难下，眼看就要弄巧成拙的时候，许许多多彩民突然集体自动退出，转眼间，一场轰轰烈烈的***赌博灰飞烟灭了。原来真是无巧不成书，省台年前播放的《杨谦之客舫遇侠僧》等三部《三言二拍》系列古典短剧中出现过的鸡、狗、蛇三种动物先后连续吻合了当期***中奖生肖，于是，广大彩民普遍中奖，可庄家首次出现全面亏空，便耍起赖来，不赔或不按约定赔付。

     因此，很显然，发生如此戏剧性骤变，不是广大彩民对政府威严的畏惧，也不是当地百姓对父母官爱民如子良苦用心的体恤，而是人们对不公平对待的毅然摈弃。

     众所周知，赌博为一毒瘤恶疾，制造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人间惨剧，本应为人们深恶痛绝，可实事上，千百年来，赌博之风盛行，花样不断翻新，各种玩法层出不穷，人们对其所表现出的热情与智慧远远大于对“五个一工程”什么的认同。究其原因无疑是赌博拥有了人类最伟大的理想——公平。

     中国是礼仪之邦，也是等级森严之国，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中国特色”吧。中国封建几千年，胜者为王败者寇，皇帝老儿坐天下，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亡。由于许许多多大大小小“老爷”的存在，法律就不是供人们遵循的绳墨，而是摆在大堂上的刑具，公平则自然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赌博恰恰填补了人们这一渴望的真空，烫平了许许多多在日常生活中为争取平等对待而碰得头破血流的卑微低贱心灵，让他们在虚幻中畸形地过一把公平瘾。

     俗话说，赌博场上无父子。赌博充满着残酷与无情，但也正是这种没有人情味的铁一般的游戏规则铸造了公平，人们对公平的向往逐渐癌变成对赌博热烈而痴迷的嗜好。对赌博危害的无所畏惧和坦然面对，在某种程度上则显示了人们追求公平的坚决与豪迈（从小城此次因幻想公平而起、又因不甘忍受不公而息之***风波便可见一般）。因为，人们坚信自己的智慧与力量，只要游戏规则公平，敢拼就会赢。既便是真的输了，也是追求公平应付出的，那怕是付出沉重的代价。也正是这种追求理想锲而不舍永不言败的精神，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才创造了人类几千年的辉煌与灿烂。但是，长期深受封建意识异化的平民百姓，面对有着肥沃土壤的社会不公平对待遇，其抗争有时却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乍猛的一看，定会令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本次***风波的平息，不是社会秩序整顿的体面胜利，而是公平原则再一次的丧权失地。其实，在整个中国，公平原则面临严峻的挑战，不公平现象早已司空见惯，人们一方面忍看陕西农民刘立文赊瓶农药成新鬼，另一方面闲谈副国级高官成克杰受贿4000万不震惊。撇开贪污受贿，目前中国在收入分配上也存在着严重不公，垄断行业获利惊人，贫富差距不断拉大。根据世界银行统计，1998年中国的基尼系数为40.3，最低和最高的10%居民的收入份额为2.4%和30.4%，后者是前者的12.7倍；据中国自己的统计，现在中国的基尼系数已经进一步上升到45.8，远远越过了国际警戒线（2003年10月15日中国新闻网《中国贫富差距不断拉大垄断行业收入高引发争议》）。虽圣人孔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更有农民种田养活不了自己，工人数以千万计地靠低保金生活，全国大多数处于绝对和相对贫困中，这严重而不可调和的社会矛盾，能不给赌博和邪教等丑恶现象以可乘之机吗？地球人都知道，目前，赌博、邪教颇有市场，根本不在于它们魔力有多巨大，也不在于人们科普水平有多低下，而在于人们渴望“机会的平等和起点的公正”之情绪长期得不到满足与调和，而在于官场腐败和贫富悬殊现象之积重难返。譬如，前几年李洪志***的追随者大多都是贫穷百姓，其中不乏有较多科普知识的高知，而既得利益的权贵与富豪似乎就没有，这便明证。因为，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可以很轻松地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愿望，直至随心所欲之地步，根本无需寄托什么虚无飘渺的神灵，当然更用不着去乞求仅有50%胜算的赌博规则之庇护(且不屑于彩民的愚昧与幼稚，殊不知他们从事的是更大的人生赌博)。眼下，百般皆下品，做鸡都不赚钱（前段时间还说要对此试点开征什么税呢），唯有做官才一本万利，风险极小回报率忒高。也正由于贪污成本很低，目前贪官层出不穷，生产明显过剩（虽贪官古代有之、国外有之，绝非是当今中国之特有现象，但目前其繁殖速度也太快了，彻底地打破了“生态平衡”），中国改革要修成正果，这还真的非狠狠地下一番工夫治理整顿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