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茶的人都或多或少可以在品茶的过程中感受到一份纯净安然的心态。(黄锐提供)
用“茶馆”指称供人饮茶、休闲、娱乐的公共场所始自明代,清朝后成为通用的说法。实际上茶馆的诞生相当早,在唐代就已出现并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场所。茶馆可以说是中国茶文化和中国人休闲生活生动的缩影。
古代文人雅集,二三知己,或烹茶于幽泉石上,或品茗于茂林修竹,吟诗词,弄风月,这是茶文化中雅的一面;在民间,茶对于普通民众却有着不同的意义。文人把啜饮当作品茶的真谛,认为鲸吞牛饮丧失了品茶的趣味,但老百姓在日常生活中却一直把茶当作解渴饮料。明末以后北京街头出现的大碗茶就是一个饮茶俗文化的例子,茶摊只摆一两张桌子,几把凳子,陈设非常俭朴,茶叶很便宜,喝茶用的是粗瓷碗。辛苦劳作的工人或长途跋涉的旅客,在茶摊前歇脚消暑,端起一大碗茶一饮而尽,用手背、衣角抹去嘴角的茶水,别有一番豪爽的情趣。
宋代是中国茶文化的鼎盛期,茶馆遍及城市和乡村,和酒楼的数量几乎持平。及至明清,茶馆数量已全面超越酒楼。宋朝的茶馆喜欢悬挂名人字画以装点门面,店内大多插花,还设有花架,种植各种珍奇名贵的植物,招徕客人。清代以后,西方文化传入中国,茶馆也有了新的气象,还出现了宏伟富丽的西式茶馆。一些茶馆开在风光秀丽的郊外,环境幽雅的瓜棚豆架下、葡萄园、池塘边,春天踏青采花,夏天静心消暑,秋天看落叶飘飞,冬天踏雪寻梅,四季流转,茶客不仅能品到茶之美味,还多了一份远离尘世的快乐。懂茶、爱茶的人经营茶馆,会为喜欢茶的客人带来一份宾至如归的温馨。
装饰考究的茶馆一角
茶馆的首要功能是喝茶,除了展示茶艺,还不断推出新的品种以满足不同茶客的要求。冬天往往为客人在茶中添加驱寒的补品,夏天则是添加祛暑、降温之物,还兼卖甜豆沙、椰子酒、卤梅水、木瓜汁等冷饮,所添滋补润燥之物还讲究与茶气味相投,以免破坏了茶味弄巧成拙。讲究的茶馆在茶具上也不敢马虎,为不同的茶配不同的茶具是最基本的做法,更讲究的,会为客人提供市面上见不到的、特别订制的茶具、茶器,以显示其深厚的文化底蕴。
讲究文化氛围的茶馆
为了争取客源,茶馆一般都推出一些娱乐活动。最古老的也是持续至今的一种形式,是请说书艺人在茶馆里讲评书。最受欢迎的评书内容是历史故事、神怪传说和才子佳人的恋爱故事。说书人口才好,故事讲得生动逼真、妙趣横生。一部大书能说上两三个月,说书人往往在最扣人心弦的关键处停下来,吸引听众第二天接着来听后面发生的故事,很多茶客就这样成了忠实的评书听众,时常光顾茶馆。早前听书的茶客要付给说书先生“书钱”,现在通常将这笔费用折算在茶水费里,但考虑到讲究环境清幽这种品茶加说书的高档茶馆,这笔费用并不高。评书对中国的小说传统起过相当大的影响,专有一类“演义文学”脱胎于此。
中西合璧装饰风格的茶馆
茶馆主人的用心经营能感染每一位来此休闲的茶客。
茶馆对中国戏曲的贡献同样不可忽视,甚至有人说,“戏曲是茶汁浇灌起来的一门艺术”。茶馆不仅是说书先生活跃的地方,也是戏剧演出的舞台。19世纪末,北京“广和茶楼”和上海的“丹桂茶园”、“天仙茶园”都是著名的京戏演出场所,剧团演出的报酬由茶馆预先垫付,观众入场不需门票,只交茶钱。戏曲行头中还有一种叫“茶衣”的行头(服装道具),就是取自茶馆伙计的服装,特点是蓝布短衣,大领、大襟、半身,后来就成了戏曲中各种店伙计的专用服。
茶馆并非一味喧闹,有的“清茶馆”就以简洁安静为特色,于是很多人把茶馆当作洽谈事务的场所。在四川的一些地方,还有过“吃讲茶”的风俗,如果发生房屋、土地、婚姻等民事纠纷,老百姓认为去官府申诉过于麻烦,往往请人调解,这就是“吃讲茶”。“吃讲茶”时,纠纷双方请来有威望、有主见的调解人,一起进茶馆后,纠纷双方为所有的茶客奉茶为礼,接着就开始陈述各自立场和要求,纠纷双方发言完毕,调解人依双方陈述做出裁决。一般来说,裁决一旦做出,纠纷双方就要无条件遵守,理亏的一方就要负担此次调解的茶钱,类似支付诉讼费。“吃讲茶”是民间解决争端的一种手段,但有的时候调解失效,纠纷不仅得不到解决,反倒变本加厉,惹起更大的风波,因此20世纪初很多茶馆上都被官府贴上了“奉谕严禁讲茶”的字条,成了特定历史时期的一种茶馆现象。
茶馆是现代都市重要的休闲场所。
茶馆不仅是人际沟通的重要场所,还有一项特殊的服务,就是为客人代送茶礼。中国古代无论婚丧嫁娶都有送茶的习惯,但很多人事务繁忙可能错过送茶礼的时机而造成失礼,有些茶馆体谅客人的苦衷,会为一些常客代劳,每逢节日或喜庆把茶礼送到指定的人家,替客人表达一份祝福或慰问,为营造良好的人际关系作出贡献。
成都茶馆里的老人(张宏江摄)
富有生活气息的四川茶馆(陈锦摄,香港《中国旅游》图片库提供。)
茶馆为客人提供佐茶小吃的传统由来已久,很多人忙碌时就到茶馆吃茶点,佐茶的小吃琳琅满目,有酱豆干、酥烧饼、春卷、糖油馒头、云吞等食物,方便快捷。
茶馆是个微型社会,也是人们交流各种信息的场所。中国有一部著名的戏剧就以茶馆为题,讲述了一家茶馆从1898年到1945年近半个世纪的兴衰。《茶馆》是作家老舍(1899—1966)1956年创作的戏剧。全剧有茶馆的掌柜和伙计、太监、皮条客、资本家、说书艺人、相面先生、逃兵、打手等形形色色的人物70多个,基本上涵盖了当时社会的各个阶层。这部部作品分三幕,分别发生在三个时代,剧中没有波澜壮阔的历史场面,只是用穿梭于茶馆的不同人物的际遇变化折射出一段中国社会历史的变迁。戏剧的场景只局限在茶馆一地,那时的茶馆,可以买到“烂肉面”等点心;茶馆不仅是吃茶的地方,更是交际的公众空间;茶客可以自己带茶叶;老主顾可以在茶馆赊账;说书先生和茶馆相互依存茶馆像一面镜子,人心世态在这面镜中一一呈现。
在今天的中国,茶馆虽不至像明清那样多过酒馆,但茶馆之于中国人却像咖啡馆之于西方人,是人们喜爱的休闲、沟通之所,茶馆文化也融入到时下的消费文化大潮中。走在中国的街头,越来越多的个性茶馆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这些茶馆或以江南园林为蓝本,布置在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曲径花丛、拱门回廊的中式庭园里;或装扮成乡村客栈偏安于闹市一隅;或采用西方现代风格装潢设计,追求前卫。走进气质各异的茶馆,耳边是悠扬舒缓的音乐,闻着清清淡淡的茶香,或与三五好友低声交谈,或一人独坐品茶静思,享受片刻的诗意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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