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游理坑
弦 高
自行车俗称单车,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国民生活水平普遍低下,物质需求不高,家中有辆单车算是好家庭了。八十年代中期,因工作需要,所在的大队以个人出资一半,大队补贴一半的优惠,购买了一辆上海“飞鸽”牌自行车。看着停在堂前的崭新自行车,禁不住过一会就去摸一下,按一下铃铛,听着清脆悦耳的铃声,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父亲也抑制不住喜悦心情,买来红色的塑料带,耐心又细致地将车横杠缠绕起来,既为了保护新车,又起到了装饰作用。
那时我正在离家三十里外的小镇上读高中,一般星期六回家除了坐班车就只有靠双脚丈量距离了。但一说起坐班车就先倒半天胃,因为特别晕车。每次坐车前总要准备些防晕车的物品,有时是一片生姜,用手帕包着系在手腕下,据说坐车就不晕;有时将膏药剪成一小块贴在肚脐眼上,也能防晕车。虽然只有三十里路,但要翻过一座高高的山岭,且弯多路窄,人在车中就像荡花船,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阵反胃,腹中秽物脱口而出,慌乱之中吐在了拥挤在过道上的乘客身上,不由一下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道歉,又掏出手帕用心地为其擦拭,希望他原谅。
现在家中有了自行车,再用不着去挤那不准时又难挤上的班车了。可当时还不会骑,于是趁着星期在家,扶到生产队晒谷场上,先是父亲在后扶车,一圈圈地骑。有时他悄悄地放了手,让我自己骑,当发现身后无保护时,心一慌,一下摔倒。人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兴之所致,晚上可以不睡也要去学骑车,皎洁的月光地里,技术半生不熟地骑着单车,月光、单车与我对影成三人,一圈圈地从起点骑到终点,又从终点骑到起点,不知不觉陶醉其中了。
父亲见我车学得差不多了,就让我骑到学校去,但还有一丝不放心,叮嘱我只在平路上骑,下长坡就尽量扶下去。又叫我将车寄存到他一位小镇上的朋友家。熟能生巧。车骑多了也就越骑越胆大,越骑越快。转眼高中毕业考试结束,七八个同学相约骑车去沱川理坑的同学家玩。
那是六月下旬一个晴朗的午后,大家共五辆单车从学校出发了。一路你追我赶,歌声不断,不觉间骑进一条狭窄的砂石马路,两边是陡峭的崖壁,中间只剩一条路和一条溪流,溪石有的大如小屋,小的亦如斗,溪水湍急,在忽大忽小的溪石间冲激出白白的泡沫。山路弯弯,略带坡度,两岸的山越来越近,好似要贴在一起了。好不容易骑到沱川水电站,以为快到了,但同学说只骑了一半的路,只好停车休息,喝起清凉的溪水。余下的路拼足劲骑,后来两岸青山的距离越拉越远,眼前顿觉豁然开朗,展现出一片田地和村落,就像从瓶口钻进来,到了里面又是一片新天地,似乎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是乱时极好的避难所和隐居地。
在理坑村同学家中稍作休整,大家在同学的向导下,游览了被誉为山中邹鲁的理坑村。房屋大多是明清时期的徽派建筑,一会儿是一幢“天官上卿”府第,相距不远又是一幢“尚书第”、“司马第”或广州知府的官厅,据同学介绍,理坑村在明清两代先后出进士16人,七品以上官宦36人,现存的明清建筑多为官邸。名人有明天启年间南京吏部尚书余懋衡、明万历年间户部侍郎、工部尚书余懋学、清顺治年间司马余维枢等。说者慷慨激昂,听者肃然起敬,对这座偏僻的山村顿生仰慕之情。
回首这次单车之行,时光已白驹过隙了二十二年,我也从不识愁滋味的小青年步入棱角渐渐磨平的中年,而地处深山中的理坑村迎来了春天,纷至沓来的外地艺术学院学生把它当成了写生基地,远道慕名而来的饱学之士被这里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折服。近年理坑村先后荣获“全国民俗文化村”、“中国历史文化名村”称号,被国家列入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多处古建筑成功申报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理坑村虽藏在深闺,但却声名远播。一拨接一拨游人的匆匆脚步声踏碎了村人多少个宁静的梦,村中的石板巷道上徜徉着一个个陌生的面孔,表露出一副副惊奇的神情。村庄闹了,村民笑了。大气的理坑,你的“嫁期”还远吗? |